看,爷爷的“宝马”车!

2024-07-02 112浏览

儿子谈的女朋友吹了,分手的原因是嫌弃家里没“宝马”。儿子学着女朋友的腔调说:“看你爸整天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在校园里晃悠,一看就知道你家是贫苦人家出身。”听了这话把我气得七窍生烟。现在的女孩子太势利了!小孩子,我告诉你,我还真不是贫苦人家出身。宝马?那是咱老辈子人玩剩下的玩意!

小时候听我爷爷说,他的爷爷那一辈人,家道兴旺,家里曾拥有两辆太平车,他指着停在村头那辆破烂不堪的太平车说:“这辆车,解放前就是咱家的。”太平车是一种老式的木制的四轮大车,现在的青年人肯定都不认得了。在上个世纪六、七十年代的鲁西南地区的乡村里,还会经常看到,故乡人习惯地称其为“轱辘头车”、“大车”。因其运行起来十分平稳,又叫“太平车”。制作太平车的木料,多由耐沤腐、耐震颤、耐碰撞的楸木、家槐木等硬质木料打制而成。两边各有两个大木轮子,每个轮子都由一段段的弓形厚“铁瓦”,围镶着轮边,铁瓦又由若干大铆铁钉,深深砸进车轮内圈,十分地坚牢。太平车略呈长方体,长约两米,宽约一米四五。两边的车帮是双的,双帮的纵底木之间,卡着车轮的铁质横轴,这样不影响车轮在双帮之间转动。整个车体的重量大约有六七百斤之多,相对的四个车轮跨度较大,车身离地面又较低(约三十厘米),底盘低,故而运行起来十分平稳。太平车主要靠牛来拉动。因车体重,一般用来坐车走亲戚或运载较少的东西时,套两头牛来拉。如果拉较多较沉重的东西,则要套三四头牛。从村子里到庄稼地的每条大路上,都有两道很深的车辙,太平车就是顺着这两道辙在走。拐弯的时候,要用木棒别住车轮,不然就会走岔道。刹车也是用棍子别在轮子和车箱之间来实现的。

解放前,谁家能置办一辆太平车,相当于现在谁家买了辆“宝马”。有太平车的人家多是些富裕人家,一个三四百户的村子,总共也就有二三辆吧。一般较贫困的人家,仅养一头牛或驴,有的甚至什么牲畜也养不起。贫困人家需用车时,有牲畜的再借别人的牲畜合帮、借别人的车;什么都没有的则全借,难为得很,就是给人家添草料、加搞车油,也得凑人家的空才行。有太平车的人家,为了不让闲时的车遭受日晒雨淋,都会将车放在专门建造的房子里,相当于现在别墅里的车库。当车库的房子一般由车主建在离家较近的街边上,这样套牲口方便。村内车库的多少,能体现这个村的穷富状况。旧时说亲,女方一般都向往车库多的村子。“俩马一头牛,新车轱辘头”。这既是富裕人家的一种写照,也是贫困人家的向往。旧时农村的车库,不仅停放车辆,还是孩子们藏猫猫、阴雨天成人们打牌、外地乞丐暂时栖身的所在。

记得我小时候,在播种季节或是收获季节,乡村田间地头到处可以看见太平车的影子。我们这些小孩子总爱跟着队里的太平车去地里割草。把草筐往车把上一挂,轻轻一跳就上去了,就这样晃晃荡荡的到了地里。等割完草,再晃晃荡荡的回来,碰上好说话的赶车人,他会在看见我们的时候让牲口停下来,让我们把草弄上去,碰上不好说话的人,我们只好自己动手。我们坐在太平车上。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模仿大人的声调“吁吁”地喝着牲口,年轻一些的牲口会停下来,年老的就会分辨出声调,依旧慢吞吞的走他的路。赶车的人默默地看着前方,想他自己的事情,任凭满车粘满了猴一样的孩子们。

每当春天送肥料或者收割的时候,“蹭”车坐的机会便多了起来。车里的肥料都是积了一冬的绿肥,并没有什么怪味道。我们便坐在坐在大粪上,耀武扬威地从村里开出来。等回来的路上,车便是空的,或坐或卧都可以,车虽然*慢,但感觉依然很好,春风柔柔的拂着,满眼绿色麦苗或黄的油菜花。牛的悠闲总让人感到生命的自然,什么都不需去想。牛慢吞吞的抬起脚,又慢吞吞的放下,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它们身上,牛耳不时抖动一下赶走执着的牛蝇,赶车人不时炸响鞭子,呵斥着一些脏话,牛们依然那样的慢吞吞地走着,太平车“咣咣当当”的声音虽然没有节奏,但却表现着生命的自然和真实。不知道是太平车的厚重给与牛处世不惊的修养,还是牛的持重给了太平车包容和沉稳呢。

直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土地承包以后,农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,运输工具迅速更换,农用拖拉机、大小机动三轮车乃至各种型号的汽车,纷纷开进农家。太平车渐渐成了废弃之物。偶尔回故乡,每次看见遗弃在街边村口的那辆太平车,总能勾起我无边的回忆。仿佛看见,夕阳下,爷爷孤独地坐在村头,旁边是那辆破烂不堪的太平车,我站在村口,高声喊爷爷回家吃晚饭。那情境,像*了一幅古典的油画。

前些日子,去鲁南地区一处新开发的乡村游景点参观,在一处民俗博物馆里,我看见了一辆老式的太平车,摆放在那里供游人参观。椐讲解员说,这辆太平车已有150多年的历史。哦,爷爷时代的“宝马”已经走进博物馆,彻底变成历史的文物了。景点是个老村子改造的,虽然古老的石头房子还在,但是原住村民都搬迁走了。人去屋空,没有人能分辨出谁家的房?谁家的“宝马“车?站在山坡上,望着这座具有11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,历史的沧桑感油然而生。